快递舆情

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舟高路24-103号，十几平米的屋子里摆着一个自提件货架、一个滞留件货架、一台安检机、一台电脑和两张桌子。

这是京东快递在碌曲县的营业部，站点里只有一位快递员，藏族姑娘卓玛草。

卓玛草负责全县3万多人的快递收派工作。早上不到八点，站点旁边的小店店门紧锁，路上少有行人经过，清点揽收件、检查滞留件，记录待拦截件、收拾卫生……在这个小空间里，卓玛草已经忙得团团转。她的个子不高，身形瘦弱，穿着最小号的工服都晃悠悠，站在货架前，她踮起脚伸直胳膊，勉强能够到第四层。

在这个海拔3200米的单人“先锋站”，她一干就是五年。在今年京东618，卓玛草迎来了站点的第40万单快递。

 “您有新订单请尽快揽收。”卓玛草的两部手机振个不停。

一个多小时前，从兰州分拨中心发来的中转车按时抵达，樱桃、花生、注射液、a4纸、一次性口腔器械、马桶……有卓玛草的老公在旁边搭把手，加上两位司机师傅，四个人齐上阵，三十多件大件快递被整整齐齐得卸了下来，来时装得半满的货车车厢顿时空了下来，“今天没什么大件，还比较轻松”，开车的韩师傅笑着说。货堆把卓玛草挡的严严实实，卓玛草绕过货堆，把鼓鼓囊囊装满小件的编织袋一鼓作气抱进营业点。

碌曲县不大，笔直的勒多路从东到西贯穿县城，一眼就能望到头。县政府、人民医院、新华书店、农村信用社、银行、公安局……县城里的主要单位密密麻麻得“挤”在这条路上。卓玛草的快递车行驶在这条路上，大多数时间车速都在六七迈徘徊，随时响起的取件提醒打乱了卓玛草的送件规划，几十米一停、几分钟一掉头，合作社到中国移动店面中间相隔约300米，卓玛草掉了5次头。

“是不是我的酸奶到了？”电话刚一接通，卓玛草还没开口，电话对面的人直接问道。卓玛草笑言现在老客户占了九成，哪个单位快递要放在前台，哪个单位快递可以放在门卫，哪个地方有个侧门离客户更近，卓玛草记得清清楚楚，成年累月积累下的默契，成为揽派路上的效率保证。

除了主要单位，揽派件量较大的小区也在勒多路附近。一个小时里，卓玛草赶去了桃源三区3次，一次送件，两次收件。去小区的路上有个大陡坡，站点的两辆快递车都有些年头了，卓玛草把油门拧到最大，快递车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响声，缓缓往上行驶，“能上去吧，加把油”，卓玛草小声地说。

尽管送货上门的快递占到快递总件量的八九成，仍有部分客户下单时备注自提。所以在揽派的间隙，卓玛草还要经常赶回营业点，保障好用户的个性化需求。一位客户一次性从快递站点拿走了四个快递，卓玛草介绍这是他们的常态，“离得比较远的乡镇客户习惯把快件暂存在营业站点，基本上一个星期才能来集中取一趟”，站在旁边等着取件的男士哈哈一笑，“我就是这样，我们开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今天是到县城办事，顺便能来拿个快递”。

除了距离较远不方便取送导致的滞留件外，还有部分滞留件来自牧区的牧民。碌曲县超过90%的土地是草场，牧民们世世代代在这片近600万亩的草场上生活。五月底，牧民陆续搬至夏牧场，根据羊群和草场情况，每次搬迁的地方都并不一样，即便是清楚写下的地址也时常和需要送达的实际地址差了十几公里，这样的情况对卓玛草来说并不是个例。在收到牧区牧民的快递时，卓玛草总是留心在上午或者下午的特定时间段多打几次电话，询问他们是送货上门还是暂存在快递站，草原辽阔宽广，信号时好时坏，“牧民只有在山上放牧的时候会有信号，所以他们接不到电话是常态，需要多留心、多打几个电话”。

送去牧场的快递数量不多，但站点离周围最近的牧场单程也要二三十分钟，一来一回便要花费一个小时，尽管去牧场送件的“性价比”不高，卓玛草依然坚持把快递按需求送去牧区牧民的手上。“我是牧民的女儿”，她总是重复着这句话。

晚上七点半，卓玛草的老公带着孩子来接她回家吃饭，旁边小卖铺早就锁上了店门，小男孩猛地扑进妈妈怀里，拽着妈妈的衣服不放手。“今天的货都清了，走，回家”，卓玛草笑着摸着儿子的脑袋。

完美的一天是什么样？卓玛草这样形容：

把当天的快递全部派送完，把取件整理好等待第二天发出，八点多回家陪孩子吃完饭，九点多入睡，这就是很完美的一天。

从9点半到11点，卓玛草仅送了十几件快递，剩下时间都在取件，然而系统页面上等待取件的单数一直保持在20多单，没有明显的下降，“客户下单的速度比取件还快，刚取了一个件又有客户又下了新的单，这时候心里就很着急”。她一边打开转向灯一遍介绍说，以前的碌曲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楼房多、小区多，是这几年刚刚建起来的。

2017年，卓玛草考上甘肃民族师范学院，学习汉藏翻译专业，没想过去外地工作的卓玛草毕业后就回到家乡。尽管毕业后找工作很难，但她还是准备闯一闯事业，和朋友们不同，卓玛草放弃了熟悉的放牧生活，2019年，她接手了京东的营业站点。

“我上大学的时候都还没怎么用过电商购物”，卓玛草笑得有些腼腆。在碌曲，电商发展的转折点是2018年，这一年，碌曲县获得商务部“2018年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荣誉称号，快递服务也随之不断完善。接手站点之初，碌曲每天的派件量在二三十件，卓玛草两三个小时便可以完成揽派工作，而现在每天站点入港件量近200件，日用品居多，基本都是电商件。在各大电商平台大促时，营业点的件量能翻至近2倍，“有很多小电器、衣服，还有冰箱、洗衣机等大件，那时就得临时找位兼职一起送，感觉是累并快乐着”。

在碌曲有藏族、回族、东乡族、土族、保安族、满族、蒙古族、撒拉族8个少数民族，既会说普通话也会说藏语的卓玛草身兼多职，遇到一些有购物需求但是看不懂汉字的藏民，卓玛草便化身代购，对于有些会看汉字但不会网购的藏民，卓玛草则化身老师，耐心地教他们使用电商平台购物。

近些年来，快递的提速超过了客户的预期，在京东购买的日用品大多数是从京东物流兰州“亚洲一号”智能产业园发出，快递基本能实现次日达，从遵义、西安、新疆等地的分拨中心中转的快件则可以实现隔日达。卓玛草表示她的老客户们使用快递的频率越来越高，“比如有位在农业银行上班的客户，感觉她每天都在网购，每天都会有她的快递，给她送快递都是一种习惯了”。

生活习惯改变了，但人与人之间质朴的感情却未曾改变。一位藏族婆婆来取快递，在外地工作的女儿给她寄来了新衣服，她脸上的皱纹里写满了幸福。除了送入碌曲的快递，一件件从碌曲送出的快递也盛满了家里人对远方游子的惦念，一位藏民来到快递网点，要把糌粑寄给在安徽打工的哥哥，“家里刚做了，他在那边吃不到，想给他寄过去一些一起吃”，普通话虽然讲得磕磕绊绊，话里的思念一分不曾少。

送快递之前，卓玛草形容自己是极内向的人，不爱与人交流，送快递之初，打通电话之前的那句“您好，我是京东快递”都要反复练习很久，而现在，她笑着表示自己开朗了许多，“当然，普通话也好了很多”。

和卓玛草留给大家内敛的印象不太一样，揽派路上的卓玛草总是一路小跑。京东和抖音达成合作后，卓玛草分配给取件的时间越来越多，每天早上9点至11点、下午1点至3点、5点至7点是集中取件的时候，据卓玛草介绍，这个月以来取件的数量显著增多，能达到四五十件，“一个月比一个月取件量多”。从去年开始，卓玛草的午饭时间改到了下午3点左右，“一开始会饿，但现在已经习惯了，如果送不完件，我吃饭也踏实不了，所以就选择下午送完了再吃”。

在街上，常常能听到卓玛草的名字，拿着退件的客户一下楼便喊着“卓玛草在么”，街边路过的藏民打了照面会说“卓玛草早上好”，拿到快递的客户说“谢谢你啊卓玛草”，电话的结尾客户说“辛苦你了卓玛草”，即使是听不太懂普通话的藏族婆婆，在听到“卓玛草”这个名字都会重复一遍然后竖起大拇指。“碌曲人都非常善良，这是一直没有变的”，卓玛草大大的眼睛里隐隐有层泪光，“比如有很大的件我实在搬不上去，大家也会下来取，有时候取件时间卡的很严，老客户都会理解，不会一直打电话催促……”提起这些，平时不主动说话的卓玛草滔滔不绝。

对于老客户的体谅，卓玛草报以百分的付出，近几天揽派的快递，客户一说名字甚至手机尾号卓玛草就知道快件的情况，碌曲夏天和冬天天气变化较大，当地人形容天气就像女人的心情，“一直大太阳，转眼就下暴雨”，卓玛草却是风雨无阻。卓玛草记得，有年下雪，碌曲气温低到零下十多度，路都看不见，转运车迟了2个小时才到，卓玛草坚持趟着雪把快递送到客户手上时客户不敢相信地一直说谢谢，“这个时候心里暖暖的”。

每天接打上百个电话，普通语和藏语流利地切换着，“我马上就过来，可以出来了”是卓玛草最常说的话，勤劳、细腻、负责是卓玛草留给大家最多的印象。转运车司机夸赞卓玛草心思细腻，说她会主动准备一些吃的，在天气恶劣时候会帮忙沟通；站点旁边小卖铺老板娘夸赞卓玛草勤劳，说站点每天开门都很早……被问及听到什么样的形容会感到高兴时，这位藏族姑娘有些羞赧地低下头，良久之后才轻声说，“踏实吧”。

踏实工作，心里踏实。当天的快递必须当天送完，这是卓玛草5年来对自己不变的要求，在她看来，联系上客户，把货物按时送到对应地方，就是每天最重要的工作，满足客户的寄递需求就是工作最大的意义。今年三月，卓玛草被授予“最美京东人”的称号，专程飞往北京领奖，短短一趟，她对这趟旅程的印象是“北京很远，在兰州晚上还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才能坐飞机到北京”。领完奖她便赶回碌曲，继续派送快递，正如这5年中的每一天。她说，快递员这份工作，“酸甜苦辣，也多劳多得”。

五月底的碌曲，草原与远处的山野绿意蔓延，大片的牦牛和羊群在山上惬意地吃草，一辆红色的快递小车穿过草原，顺着车辙，驶向小屋。“您好，我是卓玛草，您有一个京东快递，我马上就到了”。